[春药集]春药特效秘验方

时间：2019-09-11 08:17:31 来源：旧日记网_小学日记_初中日记_高中日记 本文已影响人

相关热词搜索：春药 食戟之灵 春药之灵本子

临时决定赴京前把私刻本的《须弥座》印出来，这两天熬得火眼金睛，总算完成了第三校。文言诗及白话诗两部分应该没错了，白话文存部分则还不放心。干脆分批发出来，一来当灌水，二来也请大伙儿帮着掌掌眼：）

———

病中况味

春天来了，没听老人的话，没捂，结果病了。病不重，只是感冒，兼带上呼吸道感染。但烟酒都沾不了，人生的乐趣遂失了一小半；躺在床上，书翻不到两页就目倦欲眠，人生的乐趣遂又失了一半。昏昏沈沈睡去，醒来连半个梦也无，人生的乐趣至此便一点也不存了。

这样看来，过去说什么呕著血、由丫鬟扶著到庭中赏海棠，也未必值得艳羡——单一个感冒，就辜负了春天。

茶与美人

执壶阅《檀几丛书》，偶及一则，曰：“即以茶论，其合乎美人之道者三焉：一欲其颜色之雅淡也；一欲其风味之香浓也；一欲其韵致之轻清也。” 此喻甚妙。取诸通感，要而不烦，固彼二道知己之论也。唯美人妖艳者遂失清纯，天真者难兼妩媚；而茗种匪一，色味各別，恐亦罕集雅淡、香浓、轻清于一盏中。姑以私见，略分疏之。

绿茶之上品，皖产为最。若黄山毛峰、霍山黄芽，得空清之致，香淡而永。譬诸美人，大抵诗经“所谓伊人”、楚辞“若有人兮山之阿”、並曹子建洛水所赋者，可意索梦会而不可形亵。

浙之龙井亦绿茶翘楚，香浓色翠，涤魄销魂，堪与皖茶敌手。然其疵或亦在此，盖稍近奢丽，便减冲萧。譬诸美人，殆如古乐府“西北有佳人”、並艳姬名妓如杨太真、薛涛、苏小小者欤？

乌龙一系，南人所好。佳者色如古玉新拭，味香而醇。虽乏清婉之姿，而自擅胜场。譬诸美人，当在迟暮，须于王嫱出塞、西子泛舟、文君做赋、红拂夜奔后求之。

北地嗜花茶，芬芳喷面，而茶之本趣失之几尽矣。强譬美人，阎惜婆、潘金莲之流或可当之。

它如沱茶、砖茶诸般，难入流品，无以配之。或有赏于心口者，特家妻自怜耳。复有西洋红茶，东施效顰，适可增一笑焉。

茶与美人续

日前作《茶与美人》，意尽而止。偶与二三子茗战，謔谈及此，复得数条，略如下录：

一、茶之上者，唯雅士清流当之。一入俗口，遂遭牛饮之劫，殊为可惜。美人亦然。

二、品茶之道，用器甚要紧。即以壶盏论，若紫砂、若绿砂、若白瓷、若竹木，各有所宜。苟非其器，则真色奇香弗发。美人亦然。

三、品茶之道，境地当宜。或松下、或花前、或雪庐、或明轩，要以静净疏闲为旨，乃得三昧。美人亦然。

四、品茗可消永夜。美人亦然。

五、茶不可久置，宜密藏，否则色黄香散矣。美人亦然。

此茶与美人之所同也。复有不同者三：

一、茶固以时新芽嫩者为佳。美人则未必。

二、好茶不可混饮。美人则未必。

三、茶隔夜则不可饮矣。美人则未必。

扯淡

读明人吴从先《小窗自纪》，见到几句，俨然白话——

“绝好看的戏场，姊妹们变脸；最可笑的世事，朋友家结盟。呜呼，世情尽如此也。作甚么假，作甚么真，甚么来由，作腔作套，为天下笑。看破了都是扯淡。”

关于朋友的意见，我不敢苟同，虽然这十几年来，著实吃过不少亏。有两三次被好朋友骗得荡家吐血，事后思量，还是自己看错了人，並不是交游本身的错。男儿重意气，重然诺，为知己可以轻財帛，轻生死，这些绝对不是编出来骗人的。如果说现在这样的事少了，也只能归过于传统文化断了根，世风日下而已。

吴老先生是江苏人，且是江南的，不免有小文人的穷酸气。可能上过朋友的恶当，或遭到些白眼，心里放不下，乃作此偏狭之论。这还是稟赋不足。若李杜、辛苏，乃至和他大概同时的名士，如八怪、陈眉公、张心斋，便绝不会说出这样小家子气的话来。

不过，“姊妹们变脸”一句，形容得还是蛮有趣的。我同意，这确乎是好看的场面。不论这里的姊妹是女性的泛指，还是专指欢场中的特定族群。我们听说过男人为同性朋友毁家弃子、舍生就死，但在女人中，却几乎找不出这类例子。女人基本上只对两样东西真正动情——男人和钱。自然，姊妹们变脸，也大多出于这两个原因。

在此先声明一下，我丝毫没有贬损女人的意思，仅是进行事实的陈述。莫洛亚曾云：“最好的男人忠于事业，最好的女人忠于家庭”，其实也是此意。女人感情的倾注较狭窄，所求不多，故亦较现实。男人则往往有所谓形上或理想的臆梦，悬之高远，故气局亦显得开阔。

写到这儿，想起清代朱锡绶的《幽梦续影》里的另一段话：“侠士勿轻结，美人勿轻盟，恐其轻为我死也”。这是男人的角度。换成女人说这话，大可省去一半，因为实在不必担心女人轻为女人死也。

吃花酒

吃花酒是中国人的传统，歷来的诗词曲赋文章里，总是少不了这样的东西。虽然道学先生们一遍遍地嚷著“酒为色媒”，而色又是戕人的斧钺，但几千年下来，似乎並不很见效，醇酒妇人依然是令大多数人向往的境界。

特別是在失意的时候，找不到好办法对治，吃花酒往往便成了最自然、最合理的疗法。酒不必佳酿，薄醉自可埋忧；红颜无须绝色，解语便堪销魂。这时的要求和物质没有太大瓜葛，只是寻找精神上的一种安慰，一个託付。圣经里说：“虚空的虚空”，但在虚空里总不能一味发呆，总要自己製造些欢娱，哪怕只是片刻的顛倒梦想。

我不太会吃酒，花酒吃的就更少了。但我很是欣赏那些深谙此道的朋友，以为他们大抵是有魄力的，能用行为冲破礼教的樊笼。“新鸟啾啾旧鸟归，老羊羸瘦小羊肥，人生衣食真难事，不及鸳鸯处处飞”，醉倚佳人唱此歌，决定是別有兴趣的吧！

关于戒色

中国人一向对性的问题发言谨慎，而內心里又著实很看重，很敏感。表现在宗教上，就是对出家人的性问题兴趣格外浓厚，要求格外的严，即便没读过一本佛经的贩夫走卒，也动輒谈论某某和尚是否动了花心、犯了色戒，俨然护法居士，並从这些揣度及评论得到很大的满足和快感。

我原先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原由。后来胡乱看了几本神话学、心理学方面的书，才恍然若有所悟——一方面中国人骨子里还有很多萨满思维的遗存，觉得性是不洁且危险的，会危害到集体的生存安全，但又不能放弃这不洁且危险的性的诱惑，于是便推出些代表（如庙里的和尚）来代替自己受这神圣的苦刑，故对他们的监视不得不严；另一方面，由于礼教等力量的约束，一般人的性生活实在亦不能达到完全的酣畅，或者纵然身理上感到舒适，但口与意仍不能特別自由，所以又要拿和尚做靶子，用他们的痛苦反衬自己的快乐，达到某种心理上的平衡和满足。这一点，从阿Q摸小尼姑的光头的癖好里，就可见端倪。

知堂老人曾说，“男子之永远的女性便只是圣母与淫女”，而“对于妇女的狂荡之攻击与圣洁之要求，结果都是老流氓（Roue）的变態心理的表现”。把这句话改成“世人之永远的出家人便只是高僧与淫禿”，大概也是通顺的吧。

箫

看了芊芊的《埙》，有些触动，想到了另一样乐器——箫。

箫，我是不会吹的，但这些年无论走到那里，都一定要购一只，挂在居所的墙上。这个习惯怎么养成的，我也说不太清楚，大概是因为箫的声音苍远浑沈，透著满地江湖的气息。夜阑星稀，焚香独坐，偶抬头看见素壁上悬著的长箫，总不免神移片刻，想起在生命里契阔许久的很多人和事，以及被时间磨损了的实现和未实现的梦寐。这时虽没有吹箫者，没有六根互用的神通，但箫音已起；亦不必问二十四桥明月夜、玉人何处教吹箫矣。

“春雨楼头尺八箫，何时归看浙江潮，芒鞋破钵无人识，踏过樱花第几桥？”曼殊大师的七绝至今不曾在记忆里淡去。他固然是个箫的知己，曾于一封书札里说到自己在日本学习吹箫，“是亦无俚之极，预备将来乞食地步耳”。浪迹的孤僧，吹著箫乞食，不知这世界上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人？

至今不会吹箫，但墙上悬一只，也聊胜于无吧！

琴

由箫，又想到了琴。

琴是极古老的乐器，古人早就说“琴瑟友之”，可见它的地位。如果强作比喻，箫近于饱经沧桑的浪子，或迟暮的剑客，则琴就是萧逸散淡的君子，不施铅华的佳人了。我基本上完全是音乐的门外汉，什么宫商角征羽，从来分不清。但琴声的清空古雅，却还感觉得到，知道哪怕一勾一抹间的单音，也有无穷的兴味，能生出移情的作用。以简驭繁，即空即有，西方音乐里怕是很难找到这种东西的。

因此我一直对琴有极大的好感，乃至尊敬。明程颖庵《琴学八则》中说：“古人论声，有天地人三等，鼓琴原以人声而参天地”，我没有参过，只能仿佛想及。不过，我並不是个很中正的人，对琴生情，更多是喜欢它空灵高远的一面，像《移情赋》里成连海上学琴之类通于释道的妙境，庶几得之。

也有过藏琴于室的妄想，而且有过良缘，可以搜得元代的古物，据说还是焦尾，但终究没有实行。一来琴太贵重，太精雅，与顛沛的人未必相宜；二者自己丝毫不会弹，买一张空置著，未免有附庸风雅太甚之嫌——虽然我可以在房中再挂上一幅“既解琴中趣，何劳弦上声”的联子，杜他人之口。

书灾

书也会成灾，这是我近年格外深切的体会。从二十来岁开始藏书，算起来统共该买过两万本左右吧。因为东飘西荡，到处短暂地居住，结果是不停地为书的搬运而苦恼。而中间经过几次大宗的丟失，最后手边还剩下不足一小半，那种痛失爱书的悵惘，到现在也还是很强烈的。

然而就这仅存的一小半，依然让我很是头疼。全部上架吧，至少要十几个书架，一来家里空间有限，难以实行，二来如今的书架华而不实，动辄上千元一个，想想也舍不得。无奈之下，这些书又分成了三部分——书架上的，装在纸箱里的，以及装箱后寄存在朋友的空余房子里的。取舍的标准自然是常用和喜欢的程度，但这又是界限模糊而时常变化着的，结果仍然是经常为藏书颇富却不便阅读而生些闲气。

曾经与两个同感此苦的朋友商议，干脆把大家的书凑到一起，办一个俱乐部性质的公共图书室。读者交极少的会费便可使用这些书，也可每年捐出若干本有价值的书代替会费，把个人藏书爱好与社会读书风尚的养成结合起来。开始大家都很兴奋，以为确是找到了对付书灾的好办法。但一谈到实际问题，比如地点怎么解决、执照怎么办、谁有时间管理等等，便又陷入迷茫，不了了之了。

辛稼轩有句词：“事无美恶，过则为灾”，看来藏书这等雅事亦不能例外。老早前黄山书社出过一本清人编的《读书止观录》，辑录了些古代的学究们论读书的名言，开卷第一条就说“藏书万卷，何暇南面百城”。我觉得现在是理解其中深意了——书愈多，烦恼愈大；为它们烦恼还来不及，哪里有工夫去南面百城呢？

晚上三顿酒

白天干活，晚上时间是自己的。可安排的节目並不多，论简便和放松，无过喝酒。聚齐二三好友，找一家惠而不费的土菜馆，或去“老妈红”之类龙津纯卖一元一瓶的火锅店，要上六七道菜，两三箱酒，古今中外、雅俗荤素的一通神侃，消磨掉几小时的时光。出门时醺然而未醉，兴正酣，月正明，满大街的霓虹闪烁。这时歌厅是首选的去处，“一代”犯不上，中档的即可，只要音响还过得去。一间中包，几碟小点，红袖添酒，且歌且饮，昏柔的光线中，老歌的旋律浮动于明黄的酒杯上，映著沙发上拥依的双双迷离人影，忘记的重新记起，未来的无须虑及。

待再次走到街上，脚步已然飘忽，目光近乎茫然，喝了多少已记不清楚，只知囊中的银子耗去不少，深夜的街头开始寂寥。然而还有一场宵夜没吃，“贺记”的虾，或“大胡子”的骨头汤，当然，还有酒……

早上醒来，一边穿衣刷牙，一边琢磨最后自己是怎么回的家？偶尔脑中会突然冒出魏文帝《与吴质书》的话：“人生不满百，常怀千岁忧……秉烛夜游，良有以也。”

冷雨夜

夜晚实在无谓，太多的影子在游荡。每个窗口的灯光都昏黄而遥远，里面的温暖显得茫然。路上的人我都不认识。歌房里的人我不认识。全世界如果只剩下一个人，不知会不会是我？

雕花的玻璃隔断后，有人在跳舞。我听到调笑和喘息，像达利画中软瘫的钟表。“冷雨夜，我不想归家”，Beyond的音乐重复著理想之灰调。Beyond死于他唏嘘的时代，Beyond死于失重的瞬间。端起酒，身边的女人眼神疲惫。她把口红留在了我的脸上。其实，我只想买了她的一点点时间。

今夜终于将尽，並未下雨，星光稀疏且明亮。为什么不能驻足？坐在计程车里，看著高楼后面幽深的天幕，忽然战慄于宇宙的寥廓。“寄蜉蝣与天地，渺沧海之一粟”，不安于微尘，但终究与微尘何异？然则在由星光引起的战慄中，泪已盈眶。

热夏天

春天没过完，夏天就来了，气温一天天升高，中午越来越困。困，而且燥，什么事都象重复做过几万次，却永远做不完，一遍遍端着杯子到饮水机前续水，茫然如驴。是谁把合肥的法国梧桐砍得七零八落，头上再找不到大片的绿荫；阳光直射，玻璃窗反射，灵魂趴在光秃秃的水泥电线杆上，比知了的鸣声更虚弱。这是我熟悉的城市？十年前离开我的女孩在哪里？这时突然发现，我想不起她调的酸梅汤的味道了。但女子们继续美丽，继续永恒，继续把曲线更蛊惑地奉献给目光。她们在路边打著伞，晒疼別人的眼，直到网路里也传出呻吟。她们是虚擬的冰激凌。

夏天热起来了，我的智商迅速下降。帕斯说的对：“为了像诗人那样重新发明爱情，我们必须重新发明人”。

论洋话

前几年在外面混饭吃，去过不少地方，发现有文化的年青人常要在说话的中间，掺上几个英文单词。越在京、沪这般大都市，此类情况就越容易遭遇。我的英文大概只有小学二三年级的水平，先是费力的猜度，然后不免羞恼，怀疑他们是故意不让我懂，让我露拙出丑。直至遭遇的多了，见他们平时亦是如此，才终于相信並没有恶意的针对性。那么，我就想，这便是我们教育的成功罢，因为我们的文明落伍了，所以有志的青年们努力掌握洋人的语言，以便沟通和学习，连日常的生活里也不忘向进步的东西靠拢。学而时习之，古人也是很推崇的，不意于兹复见，诚然是中国复兴之征兆！

然而也有朋友很不同意，觉得这是崇洋媚外、数典忘祖之至，应该严厉地批判。他还板着线装书一样的脸，举出例子，说洋人的文明只是近几个世纪才暴富的，那以前中国比他们进步的多，但他们并未全民学中文，更没有在平常说话里掺上中国文言的怪毛病。我对他说，那只是因为当时隔得太远，他们根本没机会知道中国的发达，没机会学，只好自己瞎琢磨，碰巧找到了工业革命、文艺复兴之类的办法。如若不然，也许现在大半个地球都背唐诗、说文言呢。朋友听了，拍案扼腕，大呼可惜，当即决定要写一部书，书名就叫《西方中世纪未学习中国文明暨未改讲中国话所造成之巨大损失论》。

这本书后来写出来了没有，我不知道。回到合肥，听见掺英文单词的中国话的机会似乎很少，偶尔也感到怅然。毕竟安徽是有些滞后的，而励志进步的青年们又往往黄鹤般飞去京、沪这些进步的都市了。上礼拜到动物园游玩，看到猴子在假山上吱哇乱叫，我不禁生出感慨——这些畜生真是不知上进！如果它们在吱吱哇哇的猴子土话里不时掺上一两句人言，不是早就和我们一样了吗？

论洋名字

在《论洋话》一文里，我简单褒奖了说话掺洋词的风尚，据说不少年轻人深为鼓舞。其实，还有更进步和更值得赞叹者，那就是取洋名字。

过去稍有文化的中国人，除姓和名外，一定还有字，象关羽字云长，杜甫字子美、毛泽东字润之等等。自命风雅之士，更要取上若干个别号，如某某山人、某某居士，用来表明自己的志向和情趣。近大半个世纪，传统的习俗大致是没落了，这种一人多名的现象也隨之几乎绝迹。因此，我看到当代青年在原本的名字外，另外取个洋名，便觉得实在是古风的复活与发展。我不想苛责他们改用了蚯蚓般的英文字母，因为不再进步的中国语言文化，他们确实是既不向往也不懂。

取洋名字的益处，还可从民俗学的角度得到支援。名字是件重要的东西，原始时代甚至被当成禁忌。例如古希腊神话里，有人因为被呼唤名字而回头，便永远留在了地狱；《封神榜》记载有呼名落马的异术，鲁迅住过的百草园里的蛇精好象也会这种妖法。而在乡下，儿童的小名常常唤作阿猫阿狗，或其他下贱的事物，以免被造化所忌，大概同样是对此禁忌的预防。取多一个名字，便多了一种安全，何况是洋名字。至少不会洋文的中国土妖精，是害他不到了。

不过，在懂得中国文化的洋朋友面前，当代青年最好不要用洋名字，以免他们产生误会，以为被贬为下贱的阿猫阿狗。这就与热切崇尚西方之进步的初衷事与愿违了。当然，这种机会並不多，因为取洋名字的当代青年常常並没有洋朋友，他们只是自娱自乐，心向往之，表明自己的志向和情趣而已。

情人节大法会

情人节将届，吾有一愿，将效明人张潮，是夕于寺中广作供养，延僧办无遮普利大法会，超度古往今来一切沈沦怨憎会、求不得、爱別离诸大苦聚中之才子佳人。若得阿难主法，子建梵唱，文姬吹笳，卓氏调琴，祢衡司鼓、玉溪操瑟、后主掌磬，纳兰上香，曼殊监坛，则功德不可思议矣。

关于“怒放的野花”及“SEXPOT”

zz君是个很有道德感的人，对我看风景的趣味提出了批评。他的意见是路边“怒放的野花”或者满大街的“SEXPOT”（性感的女性？）不能成为赏心悦目的对象，这些东西经常使他的眼睛劳累，让他不禁有所思想。我对他的道德很钦佩，为自己的趣味而惭愧。

但我仍然不能完全同意他的说法。首先，在我看，道德律和单纯的审美活动並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，或至少不必一定搅在一起。午夜坐在路边的排挡喝啤酒，看著“SEXPOT”们走过身边，同时感到一种简单的欢娱，未必用得著道德站出来杀风景。即便这时生出些靡靡之思，如拜伦所唱：“我愿女人只有一张朱唇，可以同时亲遍了她们”，我也不觉得要受到意淫的自责。这点，连我们自家的古人也是网开一面的——“万恶淫为首，论事不论心，论心世上少完人”。

其次，zz君对“怒放的野花”们的感慨，我以为似乎略嫌苛刻。她们的职业从来和灵魂无关，仅是生理与货币的对等交换，只要不违反职业道德，我觉得我们没有权利对她们的灵魂指手画脚。何况“青春的邻家女孩”，乃至社会上的大多数人的灵魂，也未必比她们更不“苍白”。按马克思的劳动异化理论，她们的异化程度也许比我们还要轻些，她们常可从自己的劳动中得到属于自己的快乐，而大多数人却不能。我倒希望这些“怒放的野花”开得再盛些，因为这或是我们社会进步的一个征兆。

当然路边看风景也有缺憾，就是常被不悦目者破坏了审美的过程。但这实在是不能免的，只好怪造化吝嗇，不肯给我们更多的完美。毕竟欣赏“夏日风光”比不上去卢浮宫参观名画，或者鉴赏全彩版的玉女写真集。还是这句话：看风景只是看风景，深刻的东西无须多想。我们有太多的时间和事情可以去深刻，为什么要连这一点点小小的欢娱都不放过呢？

“你在桥上看风景，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；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，你装饰了別人的梦”——看风景，如此而已。

杜十娘

杜十娘在中国早是贞操的典型了，小时侯听她的故事，脑中便印下了烈女的形象。比较起来，歷史上那么多投河自尽的名人，如此传诵千载、家喻户晓的，恐怕只有屈原大夫堪与抗手吧。然而近来，我在一次喝酒的闲侃间忽然对她发明了新的见解，仰慕之心顷刻消失。

其实那也只是谈话瞬间的灵光一闪，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问题：她的职业。以前我们也知道她是青楼女子，而且正因为这样，才对她誓死捍卫尊严的举动格外钦敬。但再深思下去，她实在是有些不知自重，甚至是贪婪——以她的出身，凭什么叫好端端的仕宦子弟一定娶她做正房，乃至以死相胁？就凭两个人吊过几天膀子、说过几床情话？记得林语堂先生说过，中国古代的男人不能如西方那样自由的到处追寻异性伴侣，因此往往于青楼得到结交异性的经验，发生“类乎爱情”的所谓罗曼司的感觉，后者“经验既富，手段娴熟，固不难略施小技，把男子压倒在石榴裙下”。这个分析应该很适合于杜十娘和她的相好。她能被娶回家中，纳为小星，已是旧时代很好的归宿，艳声才藻如董小宛者也不过如此。她的悲剧，只是愿望太奢，期求太高造成的，只是乡下女人妄想攀缘而未完全达成目标后情志失措的衝动之结果。这样的自杀者今天也多的是，不能说和爱情无关，但至少谈不上什么崇高和伟大，甚至未必值得同情。

佛经云：菩萨畏因，众生畏果。杜十娘是很好的注脚。其实聪明的青楼女子善果多多，正象美国批评家们肯（Mencken）所言：“牺牲了贞操的女人，別的都是一样，比保持贞操的女人却更有好的机会，可以得到确实的结婚。这在经济的下等阶层的妇女特別是如此。”可惜杜十娘不够明智，应了过犹不及的老话。至如《国雅》载嘉隆间南京一本司妓“赠吴郎”七绝：“旧事巫山一梦中，佳期回首竟成空。郎心亦是浮萍草，莫怪杨花易逐风”，则可谓达矣。

有关女权——兼答远山长兄

很少写文章，自知写的不算深刻，而时会遭到三种人的反对。一种是一本正经的道学家，一种是热恋西方的现代青年，还有一种是抱有女权主义的佳人们。

道学家的反对我觉得可以骄傲，因为由此或可证明了我还没有五体僵硬。我很愿意折断他们的拐棍，以显示自己的活力。热恋西方的青年么，我则感慨他们还不太成熟，他们所热爱的西方美女未必算得绝色，而我宁可对自家的迟暮佳人多些温存。最后一种，则多少让我无奈，因为我身上确乎有些男权习气的蛮性遗存，並且既不愿也不能割除掉。

而有了这条尾巴，便不免时时遭到现代佳人们的白眼和薄嗔。对于我这样年纪的人生失败者，这种待遇与其说是痛苦的，不如说是一种另类的艳遇。便如落寞的小孩子，时常会搞些恶作剧，来引起大人和其他小朋友的注目，我的男权遗存如能达到相同效果，当真不失为一件幸事。

为了能够对这些白眼和薄嗔的意味多些领会，我也曾冒昧地找了些译介过来的女权主义的论著来读。老实讲，草草看过几本后，我觉得它们意思不大，至少没有白眼和薄嗔本身令我更感兴趣。我不得不承认，我到底是个男人，且是个庸俗的男人。一看波伏娃的作品，我就想当萨特；翻开金赛的性学报告，我就浮想出成人电影的镜头。《圣杯与剑》是部不错的书，比较学理，可惜阴阳平衡之类的话头对中国人实在不算新奇。至于那些大谈“政治正确”、“话语霸权”的批评文章，我总是直接翻过去。我只是个庸俗的男人，不必也不能对这些大问题负责。

然而我实在不是鄙薄女性。勃洛克有句诗：“身披袈裟的伟大永恒的女性啊”，一直烙在我的脑海。《浮士德》里“伟大之女性，领导我们走”的颂词，我也赞同。其他像歌德笔下的威廉迈斯特、黑塞笔下的哥尔德蒙，我都很感同情。他们的生命之旅若无女性光辉的指导和支援，可能要乏味乃至糟糕得多。当然，还有我们国家的古人，象陶老先生的《闲情》，象曹三公子的《洛神》，他们对女性的崇仰，一样堪为楷模。

昆德拉在一本小说里有句可玩味的话，大意是有的男人一辈子在无数女人身上找寻一个女人，有的则是在一个女人身上找寻无数女人。其实自有了婚姻的契约，这世界上大抵是后者居多，男女皆然。如果有现代的女性觉得以前男性能更多地尝试前者，自己的族群有些吃亏，那么，我绝不反对她从现在起就立刻开始实践。在这点上，我宁可和道学家们彻底翻脸。

受到远山长兄——在女权者看来，这个“兄”的称谓无疑也是一种蛮性遗存的表现吧，可惜我叫惯了，改不了口，祈谅——的薄嗔，一时受宠若惊，忍不住打出这些字来，以表心迹。兄的那些批评就不一一回复了，我觉得批得都很有意思。